王一飞: 在狱中,刻骨铭心的饥饿岁月

Original 湖南王一飞 一飞上天

被抓后,在被解送监狱前的十一个月,我一直关押在公安监管医院,公安监管医院的关押条件相比看守所,要优越很多,唯一让人诟病的是,它的伙食真不是一般的差。
刚关进去的时候,是吃兰瓜,就一个菜,兰瓜没有削皮的,也没有油星,我心想,里面不比外面,难吃也要吃下去,就强忍着把饭咽下去了。
在随后的几天里,没想到餐餐还是兰瓜,我就有点纳闷了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哪有几天不换样的,一直吃兰瓜,我也不好问同病房的人,因为我在里面是被孤立的,任何人都不允许跟我说话,我就只好把疑问放在心里,心想,既来之,则安之。
可是,情况越来越不对,因为兰瓜一直在吃下去,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,一段时间以后,我感到饭菜已经难以下咽了,我只能用意志力强迫自己吃下去,来维持身体最低的能量需求。
一个月以后,两个月以后,兰瓜,还是这该死的兰瓜,无穷无尽,好像这个世界上只生产一种蔬菜,那就是兰瓜,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兰瓜,吃也吃不完,吃也不吃尽,打饭的时候,一看到是兰瓜,不由自主的就感到一阵恶心,吃的时候,我把碗里的兰瓜,看了很久很久,我在心里诅咒,希望兰瓜这种植物,以后从地球上消失吧。
有时把兰瓜咽进喉咙的时候,会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呕吐感,把吃进去的兰瓜,重新又吐进了碗里,虽然肚子一直感到很饿,但就是吃不下去,一次又一次,自己只能用强大的意志力,强迫自己吃下去一点,以让自己走路的时候不至于倒下去。
医院每个星期二的中午加餐,只有两块很小的猪蹄,而且都是骨头,有一点肉上面也全是猪毛,让人是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,进退两难。
慢慢的,我开始感受到头越来越重,更多的时候,我只想躺在床上,根本没有力气活动,就是坐在凳子上的时候,我感觉到自己也没有力气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,总觉得要倒下去似的。
本来关押犯罪嫌疑人的病房,空间就小,需要多活动,每天只能在病房里来来回回走上很多圈,活动一下身体,可是我连这个力气都没有了,越需要活动,越没有力气活动,人就越憔悴,越打不起精神,如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,无穷无尽。
兰瓜吃了三四个月后,是吃苦瓜,又是吃三四个月,之后是洋葱与菠菜,就这样吃到我解送监狱,过年的时候只有大年三十与初一的中午,改善了一下伙食,吃了不到十块肉。
我在监管医院关押的十一个月,是没有任何人上帐的,离春节不久的时候,南昌方面有个大领导看我实在太可怜了,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,私人给我上了一千元钱的帐,才让我过年的时候能买点东西吃,从而把那个年打发过去了。
关押的后期,自己的身体状态,就一直维持在死又死不了,活又难活的状态,思维意识有时都不清醒,记忆力急速衰退,每天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状态,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,完全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,每天都只有一个念头,什么时候能吃饱饭。
我关押的地方是医院的十八层,从窗户望下去,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一个早餐摊,快中午的时候会收掉,曾经无数次我站在窗户前,看着那个早餐摊,我想像着自己就坐在那里,叫了一份早餐,在慢慢吃着…………
我曾经无数次心里说,他妈的,我出去后一定要去这个早餐摊吃份早餐,不吃得我撑死我绝不罢休,它让我望眼欲穿的想了大半年,让我眼馋了大半年,简直就是最大的犯罪,杀人于无形。
出狱后,我在曾国凡的陪同下,重返了监管医院,找到了那个早餐摊,只是早餐摊已经改成了早餐车了,摊主也不是以前的人了,我感到很失望,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,觉得自己曾经的一个梦,再也无法完成了。
我从早餐车的位置,眼望我曾经失去自由的那扇窗户,感慨万千,我想,我终于自由了,自由的感觉真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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