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义民：《讲张》

我小时候，当地大人为制止孩子交谈，往往会说：覅gangzhang哉。

后来认字了，看到杂志上解释，gangzhang是“讲张”两字，源自元末明初，苏州张士诚。

几百年前的典故，详情可度娘[注：指百度搜索引擎] ，大意是说，朱洪武攻下苏州城，张士诚被俘，后自谥于南京狱中，苏州人听闻，感怀张王宽厚恤民，坊间以各种形式纪念这位苏北来的统治者。大明苛政之下，苏州人每谈张王，颇感唏嘘，令朝廷有关部门倍感不爽。大概是东厂西厂锦衣卫，各色衙役为维护大明形象，经常呵斥苏州百姓：不许讲张！

前阵子，当今有关部门的某人来电问我：是不是参与什么活动了？

我想起另一位狱中的“张”来，答：嗯，看到几个群里在呼吁给张展保外就医，我签个名，怎么了？

某人说：可以理解，就是外网有报道了签名之外的其他内容，你看过没有？

我说：梯子不好使，没看，但张展绝食总是事实，我对张展印象很好，要求保外就医也是我的真实意愿，签名会有什么后果，随便吧。

某人说大概可以向上面解释，并提示我以后谨慎些。

张展刚被“拿获”时，我在老婆家里，有关部门找我做笔录，细细研究我和张展之间的联系与交流。

我记得，是张展主动通过微信群加我的，大概发个表情或问个好之后，就没互动过。

不久，瘟疫爆发，看到消息说张展逆行，去武汉了。

我很震撼，和张展联系过几次，把微信上的武汉好友方斌、黄静宜推给她，关注并转发她的朋友圈动态。后来，陈贤萍也去了武汉，张展封号，我好像是通过陈贤萍又加上了张展的新号。

和张展的视频、语音或文字交流不多，大概也就三五次，但她给我的印象深刻，一如她某个微信头像——黄沙中拄杖的修士 ，坚韧、冷静，有着不可动摇的信仰。

张士诚在大牢里不堪受辱而自绝，是否基于他的信仰，无从知晓。但朱明开国，不许讲张，两百多年后，其皇子皇孙中，有人成了“福禄汤”的食材，倒是见诸史料。

如今，因为去武汉拍了视频、写了文章而被判刑的张展，在狱中绝食，其动力在我想来，一定是源自她内心的信仰与追求。

和谐盛世也好，伟大复兴也罢，谁能知道，请勿声“张”的这段历史，该如何书写？

顾义民

2021年10月2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