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坦:《致张展》


 

“我却不以性命为念,也不看为宝贵,只要行完我的路程,成就我从主耶稣所领受的职事,证明上帝恩惠的福音。”(《徒20:24》)

   “美好的仗,我打过了;当跑的路我跑尽了,从今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”。(《提後4:7》)

 

     友人要我写写张展。张展事件一发生,我就将这一信息传递给华人教会呼吁关注,并且在我们每周例行的祷告会上为她提名祷告;网上有人发起救张展的签名活动,我也是第一个签署人。。。但这个题目太沉重,如果写“张展事件”,我们可以比较生物病毒与专制病毒哪一个更有害于人类,也可以探讨为什么生物病毒与专制病毒老是纠缠在一起?但前些日李晦之以极端方式结束生命这件事对我冲击很大,而张展的生命也正在一天天枯萎。我想,要写,首先关注张展的生命吧,毕竟,这是基督徒更应该关心的事情。

    很多人都将张展与林昭比较,的确,两个女侠都是基督徒,都受到专制的迫害,都有着殉道的生命态度。林昭在狱中写给妈妈的《斋斋我》,我认为是近现代中国最伟大的诗歌,因为它是用生命写就的,没有新诗常犯的扭捏作态无病呻吟。斋祭老一辈亡灵是人之常情,可是林昭却让妈妈来斋祭自己:“见不见的你弄些东西斋斋我,我要吃呀,妈妈!给我炖一锅牛肉,煨一锅羊肉,煮一只猪头,再熬一二瓶猪油,烧一副蹄子,烤一只鸡或鸭子,没钱你借债去。。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她不但体会到了,而且“残酷”地把母女间的爱恋削成尖尖的刺,刺向母亲柔弱的心,也使每一个读者顷刻之间潸然泪下。我想,这一方面是狱中饥饿的生理反应,一方面是亲情眷念的无奈表白,大概这就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所谓的“临死的眼”吧,川端认为“临死的眼”是美的最高形态,可这种极致的凄美一般人很难体会——因为只有临死的瞬间这种美才会被你发现。但我们作为基督徒,有另外一种生命态度,如果也用这种生命态度来看同是基督徒的林昭,《斋斋我》在死的决绝与生的眷念之间还有一丝游离,有一种“独怆然而泣下”情结与“他生未卜此生休”的困惑,林昭虽是“殉道”,但重点在“殉”而非“道”。

   被媒体誉为“中国大陆最虔诚的基督徒”、 2020年度林昭自由獎的 张展正在绝食——不顾看守的强制、国际的呼吁、弟兄姊妹的规劝、甚至妈妈的哭求,她的生死系于一线,或者说是生不如死。她没有写下《斋斋我》这样传世之作,但她用生命本身在写一首更雄浑、更深厚、更透彻、更壮美的诗:当这个民族浑浑噩噩怎么也唤不醒时,她像耶利米一样,将自己的生命做成了“传声筒”,传讲审判即将来临的信息;耶利米不但“里(本族)外(敌人)”不是人,甚至还被“上(神)下(民)”“抛掷”“唾弃”。为此他内心的痛苦与冲突达到极点,肝肠寸断地痛哭流涕:“我的肺腑啊,我的肺腑啊,我心疼痛!我心在我裡面煩躁不安,我不能靜默不言,因為我已經聽見角聲和打仗的喊聲。”(《耶4:19》)“但愿我的头为水,我的眼为泪的泉源,我好为我百姓中被杀的人昼夜哭泣。”(《耶91》)我眼中流淚,以致失明;我的心腸擾亂,肝膽塗地!都因我眾民遭毀滅,又因孩童和吃奶的在城內街上發昏。(《哀211》)。而张展姊妹又何尝不是如此。她的生命,是她在这个强大无比的体制面前唯一的武器,她用生命来抗议,可当全世界都看到她一天天在消耗生命,她的同胞中只有不到500人替她发声,而其中,基督徒只是极小的一部分。当福音的种子需要鲜血来浇灌才能发芽时,她又是心甘情愿走上祭台的彼得,申请倒钉的刑罚,毫无怨言地献上自己的生命。外型毁坏,内体更新,或生或死,早已“交托”。法官在庭审中要张展交待“后台”,她“供认”了:“如果我上面有人,那就是耶稣” 。保罗的“狱中书卷”《腓立比書 》中有这样一句:“活著就是基督,死了就有益處”。那是保罗 “我已經與基督同釘十字架,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,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” 的“白色殉道”境界,张展姊妹也在“殉道”,她默默地“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来跟从主”,所“殉”更在“道”上。这是真真实实的“为主做见证”!真真正正做到了“无论生死,总叫基督在我身上照常显大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曾经想给张展姊妹写一封信,多次拿起笔又放下。劝她吧,好像约伯的三个朋友,没有达到约伯与神的关系,“好心”只会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;鼓励她吧,又好像在用英雄主义绑架,一不小心就成了杀人犯的帮凶。我记起早期教会殉道士、安提阿的主教伊格那丢在被解赴罗马喂狮子时带给信徒们的一封信,信中说:请你们不要为我代祷,以免我不能去完成我的“见证”。我想,张展姊妹大概也与伊格那丢处于相同的境界吧。我相信,无论生死,我们的主都与张展姊妹同在!复活的主加添在张展姊妹身上的是:现在生命的喜乐、将来生命的永生!因为主曾亲自应许:“得着生命的,将要失丧生命;为我失丧生命的,将要得着生命。”(《太10:39》)

2021年8月19日

转自:张坦博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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